Chapter 3

 

        回到病房裡的有天直到睡覺時,腦中還不斷播放著俊秀的歌聲,雖然技巧不算成熟、聲線也非主流的略帶沙啞,但那幾乎是從靈魂唱出來的真摯歌聲,讓已經製作不知多少大牌歌手專輯的他,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心跳甚至是心悸。不過他看似善良又無視於人的奇怪舉動,實在不像活在地球的居民,難道真的是天使下凡?有天甚至半夜爬起來檢查拎回來的野餐盒有沒有成了一團像雲朵的棉花,或是變成小鳥滿天飛舞。

        熬到隔天才過十一點,有天就直奔小花園。昨天回病房時為了怕再去找不到,他甚至偷偷做了記號。其實知道咖啡紅髮男孩子叫金俊秀,他大可以跟醫院的人打聽,雖然他一向是花花公子,不過想到只要一開口就擠滿想引他注意的女人就煩;另一個說不口的理由是,他想再去確認對方會不會真的是天使下凡。

        等到快十二點,那扇門才被緩緩的推開了,俊秀沒看他,慢慢的走到昨天坐的位置,坐在另一側的有天心想這人怎麼連招呼都不會打,正有點不快時,門又被快速的推開,昨天的高個子年輕帥醫師再度拎著一袋食物出現,原本看到俊秀滿臉的笑容,在發現有另一個陌生人時突然凍結。

        「你是….本院的病患吧,哪一科的?怎麼沒待在病房裡?」昌珉壓抑火氣用醫師的官方口吻想嚇跑有天,讓他迅速離開這個他跟俊秀的秘密午餐基地。

        在外不可一世、誰都伏腳邊仰望的有天,明顯感覺這個年輕醫師的不友善敵意,正想回嗆他:愛待哪是我的自由時。坐在一旁的俊秀突然用很天真的口吻笑著說:「昌珉他是我的客人喔,昨天多虧他幫忙才吃完那個野餐盒,而且還跟我一起聽完球賽。」

        竟然昨天就來了!昌珉感到一陣頭皮發麻,開始痛恨起昨天把他call回手術檯的教授。在他沒看到的地方,竟然有陌生人接近沒有防心跟自衛能力的俊秀,而且還是這個看起來就不正經、一臉花花公子樣的男人,俊秀要是看到他得意洋洋的笑容,一定會嚇死。

        俊秀看不到昌珉腦內跟表情的糾結,轉向有天的方向笑著說:「你今天又比我早到耶。」說完不顧昌珉對著有天想殺人的氣氛,對著昌珉問:「昌珉我們今天中午吃什麼?我肚子餓了。」

        昌珉聽到俊秀喊餓,暫時先放下腦海中射向有天的飛刀,連忙把袋子中的便當拿出來獻寶,「你看今天又有鰻魚便當喔,而且是百年老店每天限定三十個的極品。」

        俊秀聽到有鰻魚便當就露出像小孩子得到禮物的可愛表情,在昌珉幫他擺好便當、筷子放到他左手去時抬頭問昌珉:「今天總共收到幾個?」

        「七個」

        「嗯,那你吃五個就夠,可以給他一個!」俊秀指著有天方向。

        昌珉一聽假裝關心問有天:「病患都有嚴格的飲食規定,我想這些油膩的便當應該不適合你,你的午餐應該已經送到病房了。」言下之意就是,想吃門都沒有,趕快給我快滾回病房去,別在這裡礙眼。

        豈是等閒之輩的有天,對這個年輕醫師的擠眉弄眼根本沒放在眼裡,笑咪咪的選了個他覺得應該不難吃的便當,用感恩的口吻說:「唉啊!我的午餐已經給來探病的弟弟吃掉了,謝謝金治療師」有天瞄了一眼昌珉白袍上的名牌「跟….沈醫師」。

        俊秀聽到有天叫他金治療師爆出嗯康康的大笑聲,對著有天說:「叫我俊秀啦,金治療師好彆扭的稱呼喔!」

        昌珉看俊秀被有天逗到哈哈大笑,氣的狂吃起便當來,突然心生一計問俊秀:「昨天的球賽怎麼了?」

        俊秀一聽他問起球賽,立刻收起笑容轉向昌珉仔細講起昨天比賽的過程,越聽越驚訝的有天忍不住插嘴問:「昨天我也坐在這,可是怎麼不知道有把主將換掉這回事。」俊秀轉向他一臉理所當然的回答:「那個大嗓門的教練喊的連我身旁的花瓣都飄下來了,然後主將回場邊時氣的踢翻了五個垃圾桶,你沒聽到嗎?」

        有天仔細回想,他昨天唯一注意到的聲音是俊秀那美如天使的歌聲,鬧哄哄的比賽直接被歸類為環境噪音,誰管它垃圾桶被踢破幾個。

        以超快速度吃完五個便當的昌珉,看俊秀早已吃完鰻魚便當悠閒的喝起冰咖啡,就拍拍俊秀說:「我們回去吧,你等下不是要去兒童病房。」俊秀一聽慌忙站起來,經過有天身邊時還差點被突出的椅腳絆倒,昌珉連忙抓住俊秀的手,輕輕護著他走向門口,關上門前俊秀朝有天方向笑著說:「bye bye,今天沒抽菸要繼續保持喔,沒咳嗽不是很舒服嗎?」

 

        「俊秀後來常問我,到底是甚麼時候愛上他的,我說慢慢來,先告訴你,第一次讓我心跳漏一拍是什麼時候的好不好?」 

 

        下午有天「不小心」逛到了兒童病房,也「剛好」碰到了正在唱歌給病童聽的俊秀,有天發現自己跟擠在門口的家長一樣,竟然聽到淚如泉湧,結束後甚至覺得自己滿身的罪孽都被洗滌乾淨。

回到病房時正值院長親自來巡房,有天不經意的談起聽聞該院的音樂治療是全國醫院的榜樣云云。院長聽到音樂教父的誇獎樂不可支,有天裝做淡淡的隨口問,不知是否能觀摩治療的過程?院長身旁的能幹特助馬上跳出來說沒問題,為讓朴先生您親身體驗,我們明天就針對您安排一個音樂治療,雖然您身強體壯,絕對長命百歲,就當參考也便於日後給我們一些意見……………….

當天晚上有天再度失眠了,想到俊秀明天看到他,而且發現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朴有天應該會很驚訝;低頭看著身上這身快搞瘋他的超醜藍色病患服,不顧半夜三點撥通了助理的手機:明天六點給我拎幾套低調但像樣,符合我品味又適合住院穿的衣服來!

 

Chapter 4

 

俊秀在下班前接到主任通知明天要新增一個病患治療,確切的病症說的很模糊,只提到有氣喘病史,然後又說病患長期壓力大。上頭交代一定要好好準備,儀容部分也要特別注意,甚至洗衣部的阿姨還跑來強剝了他身上的短白袍說要拿回去洗熨,俊秀只感覺到眼前的光影不斷的在晃動,應該是身旁跑來跑去的人所造成。

在車上,俊秀把明早「接駕」的預先躁動告訴昌珉,開著車的昌珉問到底是誰這麼偉大,俊秀老實說:不知道,只聽說是音樂方面很有權威的大人物,剛好住到我們醫院來。

「那你如果被他看上不就能當大明星了,而且我們俊秀長的這麼好看,如果出道絕對是迷倒萬千少女的偶像歌手」昌珉打趣。

俊秀笑著說:「連歌迷的臉是圓是方都看不到,你看過這種偶像嗎?」

昌珉剎那間發現自己失言,小小聲跟俊秀說了sorry,俊秀拍了拍昌珉的手說沒關係,這是事實啊。到了俊秀家樓下,昌珉看著一片黑暗的屋子有些擔心:「你跟我回家吧?」

俊秀搖頭:「素英過兩天就回來了,說好生日要一起過的,我這幾天要把家裡整理布置一下。」

昌珉正想說那我幫你吧,俊秀彷彿知道他要說什麼搶著問:「連昌珉都覺得我是沒法自理生活的人嗎?」昌珉一聽怕多說傷了俊秀自尊心,只得咬牙閉嘴。看著俊秀摸索著開門上樓,看到公寓的燈開了,昌珉才緩緩開車離去,半路想到俊秀說起要跟素英一起過生日時的期待笑容,整個人從頭皮到腳趾都覺得僵硬起來。

----------------------------------------------------------------------------------------------------

隔天一早,有天的助理拎個驚人的大衣箱到了病房,一敲門竟然發現他那個從來早上都爬不起來、起床氣超重還有晨間低血壓的老闆,竟然已經梳洗整齊,精神奕奕的坐在沙發等他。

看助理攤開衣箱,有天的眉頭開始皺了起來,「太花!」、「太樸素!」、「你以為我要去領葛萊美獎啊!」、「我是來住院不是參加party!」#$%@.....挑了一個多小時,總算配出一套有天口中低調但像樣,符合品味又適合住院穿的衣服,穿戴整齊後,有天叫助理五分鐘內消失並把現場恢復原狀。苦命的助理扛著重死人的衣箱逃離病房後,有天坐立難安的練習著,等下當俊秀發現他是誰時該說些什麼,突然想到自己跟初戀還是第一天上學的小男生沒兩樣,這種新鮮感讓有天忍不住笑了起來。

十點半,病房傳來敲門聲,有天咳了一聲喊請進,院長跟能幹的特助率先走了進來,激昂的介紹完這個音樂療程後,有天看到俊秀慢慢走了進來,看起來有些緊張的他手輕輕碰著牆壁,走到窗戶邊時緩緩轉過身來,特助此時露出諂媚的笑容對有天說:「朴先生,這就是我們醫院的首席音樂治療師金俊秀。金治療師跟朴先生打招呼並簡單說明等下你的治療內容。」

俊秀依著特助的聲音投向判斷出有天應該處的方向,他露出有點害羞的拘謹笑容略略向有天點頭:「朴先生您好,我是你今天的音樂治療師金俊秀,叫我俊秀就可以了,今天我參考了你的病歷設計了一個治療課程……

聽俊秀認真的面向自己解說課程內容,有天簡直要跳起來頒發最佳男主角獎給他了,他自己也是裝蒜第一把交椅,但沒法像俊秀裝的這麼真誠甚至純潔的要發出天使光環了,俊秀讓他感覺,他們真的不認識甚至從沒見過面。看俊秀裝佯這麼認真,有天開始煩躁起來,打斷俊秀的解說壓低嗓音問:「音樂因聽眾的不同而隨時有不同的安排,你治療前不看患者怎麼知道他們需要什麼?」

俊秀愣了一下覺得這聲音似曾相識,但感受到對方的不愉快氣流後,連忙微笑解釋:「我會從病例跟與直接照顧的護理人員做討論來了解病患的需要。」

有天挑著眉冷笑:「所以你還是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你的病患需求,不是親眼看到,沒有親眼看到確認而做的音樂只是你的想像,不一定是他人真正需要的吧。」

聽到有天這麼批評,俊秀心底有塊小傷口被揭開了一角,但他隨即蓋緊。微笑有禮的對有天說:「您說的有道理,不過因為我看不到,所以這點日後我會特別注意的,事實上只要時間允許,我也常安排跟病患聊天來找出設計課程的靈感。」

有天活到現在,從沒這麼想把自己掐死過,他震驚的望著還在說話的俊秀,那一雙圓圓可愛笑起來像小蝌蚪的眼睛雖然是向著他,但目光卻飄在他身前很遠的定位點,而且這時才注意到俊秀的左手一直緊緊抓著窗台,整個身體沒離開過半步。

所有人則理所當然認為,鼎鼎大名的朴有天既然主動問起這個醫院著名的音樂治療課程,當然清楚他們的治療師金俊秀是盲人,所以也沒人跟他解釋過。

俊秀介紹完,聽對方沒有再提出辛辣的問題,天真想著大概被說服了,此時聽到鋼琴已經搬進有天的豪華大病房,俊秀不僅偷偷感嘆:「真的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院長還勞師動眾把鋼琴搬進病房。」

俊秀輕輕摸著牆壁走到鋼琴旁,試了音後彈起幫這位據說壓力很大的患者所選的幾首曲子,在彈完後俊秀柔聲說:「接下來我幫你選了首每當我壓力大到無法呼吸時會唱的歌,雖然有些哀傷,但每當唱完很奇妙的就好像重新獲得氧氣一樣。」

當有天聽到他創作的驟雨(Like weather)前奏從俊秀手中的鋼琴聲流出來時,整個心好像突然被死死的糾住,他霍然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鋼琴旁,坐下與俊秀共同彈奏。俊秀感到有人擠進身旁跟他彈起二部曲,起初有點驚訝,後來想這個患者大概剛好也會這首歌也就不以為意了,俊秀乾脆退居成伴奏,協助患者主奏,當他唱到最後彷彿聽到旁邊傳來輕輕的哽咽聲,手背上好像被滴落了幾滴微溫的小水滴。

剛下門診衝來關心的昌珉,在病房外看到俊秀認真念著最後的口白,而緊挨著他坐的朴有天則落了一臉的淚,好幾滴淚珠就滾在俊秀白皙的手背上,刺眼的反光讓昌珉極度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cathy0616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7) 人氣()